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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八十八章:不负翠荷(上)(2 / 2)


几个小鬟作礼,便前去送她一些离别赠物,有玲珑的小玉坠、亲手缝制的攒了白绒的袖笼、毛绒的抹额、各式的点心与肉脯。

而她久久犹豫着,望着院里的玉兰,口中嘟啷着:「玉兰哪及梅花香?还是会宁的梅花最好看!」

说完,她关上小窗,独坐砚台。

她久久犹豫的,是不舍李献可,却又思考起什么,收了这份不舍。

「四哥儿,你我二人有别,你便好好的定下婚事了!好好成婚成家,」她将砚台上一方小盒子里的枯梅盖上。

再念,她是想再见清雅一眼。毕竟人生苦短,年岁茫茫,她若嫁了人,便是彻底的离开李家了,亦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清雅。昏烛下,是多少年前她与清雅、惜意打闹的场景。

「二姑娘,惜意,奴也想你们了!」

这一想,她便昏昏欲睡了过去,做了个与她们团聚的梦。

第二日清晨,她打包了行李出去,李石安排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,那马夫在栏边啃着油饼子。

她走近,匆忙的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了马夫的怀里。

那马夫疑惑,连忙坐好又将油饼子折进纸包里揣在怀里,打开她给的布袋,惊叹不已——「荷儿妹妹何故将这样好的东西塞给我?」

那袋里,全是各式的首饰与发钗,是她这些年攒下的一点积蓄。

翠荷轻轻的低头:「我不想回咸平老家,阿兄行个好,我想去济南府去寻二姑娘。」

那马夫连忙将布袋攒好又还给她,摇摇头:「实在是不可,主君派我护送你来回,咸平不远,最多几日方可来回,可你这济南,隔山隔海的,来去怕要半个月了!」

「妹子,你实在是疯了?」

「我没疯,也没狂,我想见姑娘。」

她立在早春的清露中,碧色的衣裙在风中摇曳。

良久,马夫思考片余。

「也罢,也罢,我与妹子相识一场,妹子将要嫁人了,我便替妹子解份思念之苦,将妹子送往济南,主君也不会多留意我们的行踪,若真问起,我便说妹子在老家逗留了几日,和亲人团聚了!」

她将手中珍宝捧上,却又见马夫将其手拦住,他拍拍胸膛:「妹子一介弱女子,岂能独受路劳之苦,我这莽夫即便是作为一个陌生人也要好生的将妹子送到济南,既是仗义之人,又为何要这等俗物呢?」

「妹子辛苦攒下的,好生的收着,作些嫁妆,这路上餐饭不便,你且多给自己添些油水。」

「妹子去了济南,好生的去,也要好生的回来,才能不叫家里人担心罢!」他跳下车去,圆墩的身子落在地上腾出一阵尘埃,又憨笑着将她搁置在台阶上的包袱提起放进了马车里。

翠荷泪目,闻此,心里默念:「我何来的亲人啊!」

马夫给她安排好踏板,两人就此约定下,便动身往南的方向去。

马车颠簸着,她白皙耳垂下的玉珰,轻拍着她的双颊,她轻掀帘,见了那被火熏黑了的辽阳留守府院墙,——那是天德年间,完颜雍镇守此地,匪寇攻进了

留守府那次所致。

现在此地,一晃经年,残垣断壁,门庭杂草丛生。

献可知道翠荷走了时,已经是晚间下学之后,他回了屋,便准备更衣沐浴,见着前来更衣的小鬟不是翠荷,便询问翠荷的去向。伺候的小鬟吞吐的说翠荷在休息,另一个小鬟又说翠荷在沐浴梳洗,这一下便使献可起了疑心,疾步的赶到她的房间。

见她床帘下面的暖被被打理的整齐,衣橱里的衣裙也没有了,妆台的首饰也无,献可再询问,小鬟方才将实情告知于他。

「荷姊姊,去了济南寻二姑娘了!」

献可额头上的汗蹿了出来,再问:「为何去济南寻我姊姊?」

「主君说荷姊姊年岁大了,要出去嫁人,便说给她寻个小吏人家嫁出去,也体面。本是派人将姊姊送回辽阳西咸平,回来之后给她准备婚嫁的,可荷姊姊说,十分想念二姑娘,执意去了济南,这个时候,恐怕已经离家百里了!」

「这样的事情为何不和我说一声?」献可那心中的怒火冲到了脖子与脸,身边小鬟吓坏了,第一次见寡言的他如此气愤,便齐齐都退到了一旁。

献可长揖向受惊的小鬟,便急匆匆跑出去,要寻翠荷。

方才垂钓完与仆人说笑返回家中的李石,在门口遇见了献可,见他狂奔而去,李石乃唤:「献儿,你这往哪去?急急忙忙的?」

「爹爹,你要将荷儿嫁出去是吗?你赶她走是不是?我不让她走,我不要她嫁人!爹爹要是将她赶走,便将儿也赶走了去!」

献可口不择言,完全不顾及底下人的眼光,更不顾李石的呼喊,只顾朝着门口奔去,稚气的脸庞镶着一对坚决的眸子。

他牵马而驭,叫上了几个近从,便在早春的凉夜中狂奔过去。

翠荷连赶一天路,悠慢的马车在绿坪停下,马夫与其他两人轻声叫她出来,便在绿坪上歇息下,今晚就在此地扎上简单的帐篷,暂作休憩。

她在草坪上坐,茫茫的鲜草低,才够覆没她的足履,晚来的露水沾湿了她碧色的衣裙,更浸润了她垂下的乌丝。她撑着下颌,抬头见空,满天繁星,无边无际,闭眼呼吸,皆是春时泥土的芬芳,空中漫飘的,还有淡淡的草香,隐约幽远的虫鸣响起,奏一曲春日旋律,再闻远山猿啸哀,一阵凄凉浮上心间。